輕與重的永劫回歸

　　你知道有一種板子上頭佈滿細長鐵棍，如果將手阿臉的往上頭壓，就會留下一個清楚的輪廓。那天我在站前地下街的誠品裡頭看到類似這樣的東西。在書櫃上。那些書背或凹或突隱約排列成一個巨大的人臉。我愣了一下。身旁的人們絲毫沒發現那東西的存在。

　　然後我鎮定下來，打了聲招呼。「嘿，你是什麼東西？」
　　「算是幽靈，」男人的嗓音，而且顯然只有我能聽見：「但曾經是個人。」
　　「你在這裡做什麼？」
　　「我在等待。」

　　是個夏日的午後。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環顧空蕩的老家。

　　就要賣了，這住了十幾年的公寓。後天交屋。賣了房子也賣了那些寶貴的年歲啊，我總是無力的這麼想，然後望著眼前僅存的一套課桌椅而輕輕嘆息。

　　泛黃的椅子斑駁的老舊書桌。我以為我早該忘了，但卻又清楚的看見理著小平頭，剛升國一的黃傑在那埋頭苦幹，然後放下手上的《數學葵花寶典》，拿出立可白在書桌寫上「我要上建中」之後看著自己潦草的字跡傻傻發愣。真的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了。然後他起身緩緩向我走來。

　　他問：「你是誰？」平靜的語調。

　　有一天我和一個畢業學長聊到現在網路色情氾濫的話題，他嘆了口氣回憶起那年他建中高三的事。

　　那個時候網路色情還沒那麼氾濫，偏偏我們是男校，聯考快到了壓力又大。有一次不知道誰在網路上看到有在賣色情光碟，隔天就印了一張價目表來班上流傳。傳了一整天，班上喧鬧了一陣，一群人下課就圍成一圈討論，討論到最後居然決定全班集資買一套輪流看，還煞有其事的舉手表決。

　　討論決定要買哪一套、每個人付多少錢的問題。接下來就是，誰去買？結論是，全班一致通過總務股長負責。混帳！我連一點辯駁的機會都沒有。那天剩下來的幾節下課，我座位旁交錢的人大排長龍，放學前就收齊了３６００元整。奇怪，以前收便當錢都沒那麼有效率過。我帶著同學們的錢回家，照著大家的指令連上網、找到那個販賣網站，一切都很順利，填資料的時候卻卡在「收件地址」那欄。要叫他寄到哪去呢？寄到家裡或學校都有被查扣的可能。然後我想起郵局有收件功能，走出校門右轉過一個路口重慶南路上就有一家郵局。我連到郵政局的網站上，查到一個重慶南路的地址便複製貼上。資料填完，送出。

　　一個禮拜後，收件日期那天。一放學幾個同學就和我一起去郵局準備領件。一群人幾乎是用衝的闖進郵局，找到三號窗口把領件單交給那個小姐。我們在玻璃外面看著她東翻西找了好久才又出來說：「抱歉，沒有收到喔！要不要再確認一次？」我們所有人錯愕。我馬上用手機打給那個老闆，跟他確認了資料，他說：「寄出去啦！我們前天就已經寄過去了耶！」。我摸不著頭緒，到底在搞什麼鬼？我又把領件單遞給那個小姐，請她再確認一次。她拿過去端詳了一下才說：「同學，我們這邊是重慶南路三段，可是你這上面寫的是重慶南路二段的郵局喔！」其他人困惑的看了我一眼，我說：「可是我記得重慶南路上只有這一家郵局阿？」小姐答：「對，看得到的只有這一家。但二段的郵局不一樣，那一間是附設在總統府裡面的！」